【剑道】画地为牢
文/洛河
断桥残雪。
藏剑山庄的景色一成不变。叶归尘从小在此处长大，再动人的景色他都见过。
正值秋季，柔软灿金的银杏叶纷纷扬扬地落了一地。这本是山庄在叶归尘眼中最美的样子。
可惜，他看不见了。那些抱剑观花的日子也不会回来了。叶归尘俊秀的眼被一条白绫缚住，无悲无喜地抱着一把缠着布的长剑。
他身上穿的仍然是雪河套，华丽的金与洁净的白，就像他初见柳葬雪那样。白发被头冠束起，长长的冠发垂在身后。
叶归尘还记得那日柳葬雪抓着他的马尾，长叹一声：“我想看看你。”
晚秋的凉风被雪白色狐裘挡住，只带起了他的白发。残雪未融，远看皑皑一片。
自从下了战场，叶归尘便不再执剑。面对拖着重剑的师妹，他将手中青锋搁在一边，轻笑着将人搂进怀里。
“师兄，已经很久不曾练剑了……给你讲个故事吧。”
叶归尘裹紧披风，缓缓道来。
他第一次见到柳葬雪时，道长还是个孩子。师姐们胡闹给他换了雪河套的裙子，扎了个丱发。
他去拉小道长手的时候，柳葬雪脸都红了，别扭地把手抽回去，小声地喊“姑娘”。他觉得好玩，忍不住伸手捏了捏雪团子的脸。
白驹过隙，他忘不了幼时粉雕玉琢的小道长，千里迢迢从藏剑赶往纯阳，却在路上遇见柳葬雪。
那人仙风道骨，道冠将一头青丝束起。他微微蹙眉，问船夫：“请问，藏剑山庄怎么走？”
他笑着走过去捉住道长的手，说：“柳道长，不用去了。”
柳葬雪闻声侧头，把手从他手里收回来，问：“你是何人？”
“道长此番远行，不是来找我的吗？”
“贫道确实与叶姑娘有过旧约......”
道长话未说完便禁了声。
“未问少爷尊姓大名，是柳某失礼了。”
他举起手飞快地在柳葬雪脸上捏了一下：“在下叶归尘。不过不是叶姑娘，而是叶少爷。道长可是失望了？”
等了十年，他等来了柳葬雪一个明媚的笑容。
安史之乱打破大唐的安宁。叶英与李承恩心剑相随，护卫大唐自然也是藏剑山庄的责任。
道教为大唐国教，李忘生派纯阳弟子上战场助天策军一臂之力。柳葬雪本是不用去的，可是终究放不下这份责任，也放不下......那个人。
他在铸剑术大成之时，曾为柳葬雪亲手打了一把长剑。剑身寒光闪闪，似被冰雪所洗涤，便唤作葬雪。
柳葬雪身着蓝白道袍，背着葬雪剑，向师父辞行。清虚子盯着他看了很久，长叹一口气，摇了摇头放他下山。
他在战场上挥舞着重剑，血与汗洒的满天飞舞。一道蓝光拔地而起，他回头冲着纯阳弟子道谢，却在看见人的那一刻被气的说不出话来。
那日歇战，他便拖着柳葬雪到一旁，将人训斥了一顿。他说，你看不见，又未曾上过战场，这是拿命去拼。
柳葬雪只是笑：“在这的每一个人都是啊。”顿了顿，又说：“倘若城破，我又如何能安顿下来。”
他固执地说：“你不一样。”
当夜柳葬雪便扯了他的腰带。一宿颠鸾倒凤，平日清冷的道长满面红潮，眼角带泪，一双淡色的眸子映着水光。
傅云归一开门看见的就是柳葬雪双目微睁，泪光点点的样子。当即就把他扯住一顿臭骂。柳葬雪攥着他的袖子死活不肯松。他俯下身子吻了吻道长，转身便提剑上了疆场。
谁想暂别即是永别。
他躺在血泊里，闭上眼睛，满眼满心都是心心念念的道长。他想，对不起，我失约了，没能陪你一辈子。
他等着狼牙兵一刀把他捅个透心凉。睁眼却看见傅云归伸手点自己的几个大穴止血。柔和的蓝光化作一个圈，圈内可保片刻无虞。
我以手中三尺青锋，为你镇一世山河。
他不轻易流泪，却在此刻泪流满面。
他听见柳葬雪对傅云归说：“先带他走，我垫后。”
醒来之后物是人非。柳葬雪就像从未来过这世上一样，除了佩剑，消失的干干净净。
叶归尘轻轻揉了揉师妹的头，小姑娘抬头问他：“师兄的头发是这样白的吗？”
他点点头，小姑娘又问：“为什么你看不见了？”
叶归尘没有说话。
因为，这世上已经没有我想看的东西了。
你仗剑画地，便为囚牢。
FIN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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